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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天——20





  2001年的一個夏天,屋後的樹林裡有無數衹知了在“知了,知了”的叫。風就是空氣中的浪,撲打著錯亂的房屋和茂密的樹林,發出沙沙的浪花聲。你衹有蹴在門前或者依在窗邊,才能在對面的山上看到風的形狀,如同江邊的水一樣一浪緊接一浪。

  馬晉龍的兒子馬傳香就在知了的聒噪中來到了酒鬼的家門前。熾熱的陽光烤得他心裡發慌。那時的酒鬼還沒有愛上喝酒,他在城裡打工還沒有廻來。他買來的媳婦一個人在屋裡燒茶弄飯,忙得不亦樂乎。

  “嫂子在家嗎?”馬傳香撓了撓胸口,朝屋裡喊道。門其實是敞開的,馬傳香透過那個木門,看見一個撅起的屁股左晃右晃。鍋鏟在鍋裡鼓擣的聲音間或傳來,那個女人正在炒著什麽東西。買來的女人臉蛋不怎麽樣,但是身段很好。用馬傳香的話來說,如果用一個塑料袋矇住她的臉,那麽她絕對算得上一個絕世美女。

  “在呢。”買來的女人轉過頭來看,她的話裡帶著濃重的外地音。“哦,原來是傳香哥啊。有什麽事嗎?”這個女人對所有已成年的男人都叫哥,對所有已成年的女人都叫姐。也不知道是她們那個地方的習慣,還是爲了討好這個地方的姑姨伯叔。她放下了鍋鏟,將兩衹手在圍裙上擦了擦。那是一雙蔥根一樣的手。他不知道這個勤勞又苦命的女人怎麽會有一雙這樣細皮嫩肉的手。

  馬傳香站在門外說道:“嫂子,我來借用一下你們家的水壺。我家正準備殺豬,開水不夠用,所以來你這裡借水壺使一使。行嗎?”

  “行行行。喂,別老站在門口哇。進屋吧,我給你拿水壺。”女人笑道,“我都已經是馬家的人了,不是陌生人了。你沒必要這麽拘謹。哎,你看我,忙了地裡忙家裡,也沒有抽個時間到你家去問候一下。等我家男人廻來了,我會挨家挨戶去拜訪鄰裡鄕親的。”

  馬傳香邁進屋裡,嘴上吟道:“有有無無且耐煩,勞勞祿祿幾時閑。人心曲曲灣灣水,世事重重曡曡山。古古今今多變換,貧貧富富有循環。將將就就隨時過,苦苦甜甜命一般。”

  “傳香哥嘴上唸叨的什麽東西?我怎麽一句也聽不懂呢?”那女人笑問道,語氣怯怯的。

  “我唸的是詩呢。嘿嘿。”馬傳香笑道,兩個綠豆一樣的眼睛在女人身上亂瞅。

  “喲,傳香哥也會作詩啊!了不得!”女人驚訝道。

  馬傳香摸了摸光潔的下巴,道:“這不是我作的詩呢。這是彿祖作的詩。我衹是隨便唸叨唸叨罷了。”

  女人一聽“彿祖”,凝神了半天。馬傳香以爲這個女人是個虔誠的信女,頓時心裡冷了幾分,恐怕這個女人不是很容易得手。未料女人眨了眨眼睛,又按了按太陽穴,問道:“彿祖是詩人嗎?我聽說過靜夜思是一個詩人,但是沒有聽說過彿祖這個詩人。”

  馬傳香一愣,問道:“靜夜思是誰?”